陕州锣鼓书
来源:三门峡日报|时间:2016-05-24|浏览次数:1279次

阵开场锣鼓,王小丑扯着他那铿锵、沧桑、悠扬的嗓音演唱起来:

自从盘古到如今,黄河东流过三门

说三门,道三门,说起这个名字有前因

古来这黄河多泛滥,老百姓年年遭灾难

洪水肆虐难阻拦,河水横流把人淹

……

他说一段,唱一段,敲一阵锣鼓,伴着弦胡、笛子等乐器再接着唱。那声腔随着情节,或激昂或委婉,让听众的心像悬着一般,时而紧张,时而舒缓。说到大禹三板斧劈开三门时,一阵紧锣密鼓,王小丑顿时声情并茂,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演唱道:

想到此大禹爷抡起那大板斧

朝着那大石就是一嘟噜

这一嘟噜可是不要紧

只听得天上响呼雷

只听得天上呼雷响

只见那峡谷闪金光

咔嚓嚓劈开了一道口

咕咚咚黄河它起波浪

大禹他抡起这二板斧

这一斧下去可不寻常

乌云翻滚着暴雨降

河水汹涌起无常

咔嚓嚓劈开了二道口

哗啦啦河水顺口流

大禹爷又抡起那三板斧

这三板斧哎——这三板斧下去鬼惊慌

大鬼小鬼他都逃走

逃走了魑魅与魍魉

这三斧下去可是有名堂

人门神门鬼门留下这三门在河床

从此后河水缓流永无恙

三门峡从此美名扬

……

锣鼓书是最古老的一种戏曲艺术。因为它开场前要先奏一阵锣鼓,以烘托氛围、招徕听众,故称“锣鼓书”。之后,为丰富音韵,又加上了弦乐器等,其主要演奏乐器为四股弦,所以群众也称其为“四股弦书”。而陕州锣鼓书是指流行于豫西陕州区、灵宝、卢氏、洛宁以及相邻的山西平陆、芮城、夏县一带的锣鼓书,这些地区历史上归陕州所辖。

陕州锣鼓书为坐唱形式,它的语调和唱腔与秦腔、蒲剧、眉户类同,唱词语言用豫西、晋南地区的中原官话及汾河片方言演唱,句式结构多为上下句。因其音乐唱腔、锣鼓经与蒲剧极为接近,又多为瞽师演唱,故原陕县文化馆已故老馆长李树滋和山西省《蒲剧音乐》主编康希圣考察研究认为,陕州锣鼓书和蒲剧同属板腔音乐,陕州锣鼓书产生在前,蒲剧受其影响从坐唱走上舞台成为戏曲在后。艺人们在演唱时有四句世传常用开场白:“三皇治世留根源,留下鼓乐开丝弦。鼓乐丝弦把神敬,神人得位民自安。”据此推断,锣鼓书早期和民间祭祀活动有密切联系。

小时候,我多次听过锣鼓书,当时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那时,我住在甘壕街,属观音堂公社甘壕大队,现已改为石壕村,就是杜甫《石壕吏》中写到的石壕。记得第一次听说书在上街村,距甘壕街有三四里路。说书的地方是个大场院,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桌,竖了根杆子,上面吊着一盏汽灯。还没到时间,大场院就聚满了人,赶会一样。那晚,说书的只有两个人,男的是盲人,看上去40多岁,女的年青些,有30多岁。女的站着,面前的小架子上斜放着一面小鼓,她一手拿着根手指粗细的鼓棒敲着,一手打着快板,边唱边打边敲;那盲人也不闲着,口要接唱,手要拉弦胡,脚上还套着一根绳子蹬梆子,需要时还要赶快腾出一只手敲几下桌上的锣。女的唱得多,还不时做着表演,男的偶尔接唱一段,好像是让女的歇歇,再接着唱。唱有两个多小时,正听得入迷,那女的唱道:“说到这里算一段,明天咱再接着把鼓书讲。”戛然而止。

而今,已记不起说的是《杨家将》抑或《薛仁贵》了,总之是部长篇,一连说了一星期,走时也没说完,留下许多念想。后来,我还在露天戏院看过表演。四五个盲人,走路时一个人在前面拿着根棍摸索着,后面的人一个搭着另一个人的肩,呈一字型向前。五个人演唱时,主唱者坐在中间,拉着四弦,兼打锣鼓。其余人围坐在左右,分持三弦、板胡、二胡、鼓板等乐器,根据所扮人物的身份、性格进行演唱,曲韵悠扬动听。而今想起,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锣鼓书营造的那种乡间文化形态和氛围,似仍在记忆里缠绕、流淌,带给我们的是一种淡淡的乡愁和怀恋。

据《中国曲艺志·河南卷》记载,锣鼓书历史悠久,民国时仍活动频繁,仅陕县、灵宝即有二十余班,如交口村锣鼓书班、刘小龙书班、曹虎便书班、许满屯书班、常岗子师徒班、程小群书班、宋士德(又名土墩子)书班等。解放后,锣鼓书有了较大发展和革新。陕县、灵宝、卢氏登记在册的锣鼓书班就有33个。陕县艺人为增强演出效果,拆除了面前的竹架子,把锣鼓乐器放在桌面上,加强演员与观众交流。艺人们还创造了喜、怒、哀、乐、惊、恐、悲等音调,通过声音造型反映各类人物复杂的感情变化。上世纪50年代中期,陕县曲艺队锣鼓书组大胆创新,在《爷儿三个争发言》的演唱中,增添了三个明目人各持鼓、竹板和小锣边唱边表演。乐队伴奏兼伴唱,这一新的表演形式受到了热烈欢迎。1957年,河南省首届曲艺、木偶、皮影会演,陕县锣鼓书组王良成等演出的《全家去辩论》和徐文社演唱的《皮县五大夜》均获奖。

说到陕州锣鼓书,不能不提到王小丑。他是陕州区王家后乡王家后村人。1947年出生的他,打小因眼疾导致双目失明。其父为了给他寻一条活路,9岁时,便让其拜师学艺,先跟班学吹笛,再跟着学说一些小段子。一年后,他开始在演唱中扮演角色。1961年春,其父又从硖石乡请民间艺人刘金升到家中传授他锣鼓书技艺。王小丑似乎天生对乐器有感觉,他只用40多天便学会了说锣鼓书需用的几种乐器。1962年,他随着师傅开始出门说书。1963年,王小丑参加了县文化馆开设的曲艺培训班。1964年,河南省掀起说新书创新书高潮,锣鼓书艺人和曲艺作者先后编演了《核桃窝》《十八亩地》《一袋松籽》《男扮女装二十年》等新曲目。王小丑随着王梁成、刘金升等曲艺名人深入陕县各地去演唱。由于他音域宽厚,悟性高,且勤奋刻苦,擅扮生、旦、丑角,伴唱形象、生动,各种乐器又样样精通,一人能操作五种乐器,神态自如,逐渐成为了名柱子,在陕县乃至豫西地区曲艺界声名大振。那一年,由于他演唱过多、过频,嗓音变坏。为治疗嗓子,他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到野地挖个坑浇上水,然后伏坑吸纳潮气保音,这样嗓子才慢慢恢复,又开始上台演出。

有两个小故事,能充分说明王小丑锣鼓书的艺术感染力之强和在当年受群众欢迎的程度。他在菜园乡双庙村演唱《吕蒙正坐窑》时,听众掌声如雷,短短半个小时,鼓掌十多次,一农村妇女触景生情,失声痛哭,晕到在地。1965年,他到张茅乡北山演唱时,一女子听了就追着听其演唱,后不顾家人反对,找到王小丑,非要嫁给他,最终两人结为夫妻。“文化大革命”中,锣鼓书作为“四旧”被迫停演,直到1974年,王小丑才又回到县文化馆曲艺队继续演出。1977年,他开始收徒,并授徒秦仙绸司鼓、四弦等演奏技巧。1979年,他演唱的锣鼓书节目在全省组织的曲艺大赛中获得金奖。

上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县剧团、曲艺队等被推向市场。为了更受群众欢迎,1984年,王小丑拜山东艺人张光喜学唱坠子书。1985年,受大环境影响,县曲艺队被迫解散。对正常人来说,曲艺队解散后还能找个活干,但对双目失明的王小丑来说,似乎只能凭他的本事来生活。于是,他开始独自外出演出,或结伴二至三人,在偏僻乡村为群众说唱,用自身的演出实践着这种土得掉渣的乡村文化生存形态。他演唱的曲目主要有《吕蒙正坐窑》《分家记》《小八义》《皇马告瓜》等,颇受群众欢迎。即便现在,一些乡村遇到婚、丧、祝寿、祭祀之事,仍要请王小丑前去说唱助兴,让这一濒临灭绝的曲艺形式得以传承。2006年,在全省少数稀有剧种汇演中,王小丑获得金奖。之后,他被批准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应该说,作为一个地方的稀有曲种,锣鼓书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艺术价值非常突出。这是由于盲艺人之间交流较少,曲目、音乐等基本保持着原生态,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而盲艺人通过坐唱和声腔韵律、音乐演奏这种形式,来表现故事情节,且一人能同时操作七八种乐器,扮演多种角色,这是其他“姊妹”艺术难以比拟的。所以,它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和价值,对研究中国曲艺发展、变迁历程等也具有重要意义。

这些年,陕州区非遗保护中心采取了多项措施对锣鼓书进行保护,包括收集相关实物和代表性传承人完整资料,录制视频,组织艺人到三门峡、郑州等地开展展示、传承活动等。2013年,有关部门组织艺人参加了两岸四地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和端午精品展演出;在保留老的锣鼓书的同时,支持艺人创作一些歌颂新人新事的现代锣鼓书;组织盲艺人参与《地坑院》电影拍摄……

但面对现今网络、电视、电影、流行音乐等现代文化娱乐形式的冲击,再加上锣鼓书演出萎缩,老艺人相继谢世,整个陕州区能表演的艺人已没有几个,且锣鼓书本身所具有的娱乐精神业已消失殆尽,所以,我们仿佛能看到这一曲艺形式渐行渐远那孤独的身影。

因而,我们要做和能做的很多……

(本文图片均由区文化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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